第39章 壁画
夜漓也很诧异，她见衡武听自己的命令，又试探性地命令道：“把他放下！”
衡武依旧照办，在场的均惊奇不已，与此同时又纷纷松了口气。
唯有紫舞，反倒戒备起来。
因为原来的她有绝对的优势，双方合作，一切筹码都在她手上，她虽然不清楚夜漓的底细，但若魔君衡武真的听她的话，那形势就完全逆转了。
夜漓聪慧，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却只不动声色，并未有什么反应，一方面她满心只想快些出塔，是合作也好，威逼利诱也罢，与她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可能的话，她并不想给紫舞施压。
再则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衡武会对她言听计从，而她所下达的也都是简单的号令，若真要他为自己而战，有几成把握他会服从，夜漓心里并没有底，而且她也不敢贸然鼓动衡武杀戮，怕又引发了他的狂性。
“咳咳咳”夜漓咳嗽两声，装模作样道：“如此甚好，那什么，那你便自行离去吧，藏好了，别出来吓唬人。”
衡武收了短戟，拖着铁链，踉踉跄跄，步履蹒跚，居然真的径直走了。
待其远去，紫舞紧盯着夜漓看，问她：“你到底什么来路？为什么魔族会听你的命令。”
夜漓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紫舞冷笑：“你不知道？哼.”但也没再刨根问底，即便问，夜漓也未见得就会说实话。
激战过后，龛室顶上的那些大白茧掉落了不少，有几颗还差点砸在他们身上，很多茧子摔在地上，裂开了，粘液混合着残破的肢体流了一地，散发着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紫舞真的是以此法蚕食同族，吸取妖力的，手段当真残忍至极。
腾蛇姥姥虽然嘴上不说，但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
未免二人再起矛盾，夜漓连忙说：“稍事休息，便开始找出去的路吧。”
她扶着鹤青到入口处，让他靠在墙上休息，这里通风好，腥臭味没有那么重。
“你，没事吧？？”夜漓明明关心鹤青的伤势，却又拉不下脸来。
鹤青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样？”
看着他清澈的双眸，夜漓跟自己说，罢了罢了，跟他这种不开窍的人叫什么劲儿啊。
她瞥见鹤青腿上的胎记，又心疼起来。
都说胎记是前世留下的伤，如果是真的，那鹤青的前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留下这样的疤痕。
鹤青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嗯。”夜漓点点头。
“你也发现了？”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夜漓早就发现了，在这锁妖塔中保有力量不消的，不止紫舞一个。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一种出于本能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双方都各自凝神警惕起来。
“你们看这是什么？”竹七一惊一乍道。
他指着一处破碎的墙，裂开的石壁后面有一些奇怪的纹路，刚刚鹤青就是被衡武掐住，按在了这里，衡武力气之大，几乎将鹤青嵌入墙里。
紫舞走上前，细细查看一番，末了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这是.这是摩曷文。”
夜漓问：“摩曷文是什么？”
“摩曷文是岐虞国的古文字，但时间太久了，我当时在岐虞国没呆多长时间，就被关进来了，所以我也不能肯定。”这些文字显然勾起了她尘封已久的回忆。
时英道：“应该还有。”说着，挥剑比划了两下，整面墙瞬间轰塌。
等飞扬的尘灰散去，却发现那些规律的笔划并没有占满整面墙，只比方才多了一小块。
不过墙后面的壁画算是完整得展现了出来，只是经过时间的洗礼，上面的图案和文字都已不再清晰。
那些残缺的图案中，只有一副相对完整，这幅图比较好理解，画的是岐虞先民对着一棵巨树跪拜，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建木了。
朝圣图上面还有一些残缺不全的印记，甚至不能称为是一幅画，只能依稀辨认，是画了一个人影坐在月亮之上，伸手将什么东西递给了下界先民，这些先民朝着此人跪拜，叩谢，欢呼，跟过年节似的。
但这封神登天，得道成仙的希望，却在这些愚智未启，尚未开化的凡人心中点起了一把火，下面的残画表明，围绕建木的斗争在这些先民中展开，战乱不断且始终未绝，甚至从墙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印记中能感受到，当时战争的惨烈。
夜漓对鹤青道：“想不到锁妖塔竟有此来历，怪不得你师弟说，若有人动锁妖塔，会引来天兵天将。”
“我师弟？”
“樊晓澄，再你进来之前，曾用念移术来过这里。”
鹤青疑惑：“他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夜漓没好气道：“嘱咐我不要纠缠你，乖乖呆在锁妖塔里，谁知你这傻子居然自己闯进来，这个怨不得我。”
鹤青抿嘴一笑，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明白了。”
“这些壁画碑文原不在此，是锁妖塔的建造者采石造塔，恰好用了这些带有岐虞先民文字和绘画的石头，才碰巧被我们看到。”
夜漓点头，又说：“但这也没用啊，字又看不懂，图上也没说建木和通往天界的神山之路究竟在哪里。”转而又问专心致志盯着摩曷文，好半天一言不发的紫舞：“看了这么久，看出些什么没有？”
紫舞又盯着石壁看了一会儿才说：“这上面皆是对建木的称颂，只说高山之丘，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四季不枯，草木所聚，鸾鸣凤舞，百兽相群，除此以外，并无甚可用的信息。”
夜漓又问：“那这个图上坐在月亮上的人又是谁？上面没写吗？”
紫舞没回答，一旁的腾蛇姥姥则是欲言又止。
夜漓感叹：“也不知道当神仙有什么好的，一个个都想成仙，打得头破血流，争个你死我活，究竟是否真有人能得道成仙，飞升上天呢？”
“自然是有的，”紫舞说：“碑文上记载，原来这片土地上的先民们饱受天灾人祸之苦，大多寿命短暂，难以繁衍，若碰上瘟疫、饥荒等灾难，更是一死就死一大片，直到他们中有人踏上神域，得佛谒天光的启示，感悟得岐黄之术、锻造冶炼、人族才开始耕种畜牧，以解子民食不果腹之忧，植棉养蚕，以遮百姓衣不遮体之羞，如此方能繁衍生息，这些人受到点化的人往往被称作先知或者圣贤。”
夜漓失望道：“罢了罢了，说半天都是些废话，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
这时，时英忽然说：“石墙上的摩曷文写的可不止这些。”
紫舞侧目道：“怎么？你也懂摩曷文？”
时英冷冷地说：“略知一二。”
“这上面说，凡界升天之人越来越多，天界怕有太多人窥探天机，便下令毁掉建木，但建木乃上古神树，即便是天界的众神诸仙，也没法将其连根拔除，只能砍去其生长在地面上的部分…”
“地宫！”竹七抢着说道：“建木的根会不会在地宫…可是…”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地宫有九婴把守，本来我们找神山之路，就是为了避免与其之战，这不是…这不是又绕回去了嘛…”
竹七话音刚落，地面忽然极其强烈地震动了一下，四周剧烈摇晃。
夜漓被晃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不禁抱怨：“这又是怎么了？”
众妖以为，莫不是那魔君衡武又出来发疯了，吓得跟什么似的，这时，夜漓与鹤青一同抬头，从刚刚鹤青摔下塔时造成的那个窟窿往上望去，只见上空结起点阵，万千金光齐发，射向锁妖塔。
“怎么？又，又有人闯塔？！”竹七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连紫舞都不淡定了：“什么人这么大胆子，不怕引来天兵天将，将此处夷为平地吗？”
锁妖塔虽已损毁，但只要镇守此处的天界宝器不破，关在这里的千万妖邪就还是出不去。
“洛，洛梓弈？”等看清来人的样貌，夜漓着实吃惊不小。
来的正是鬼王洛梓弈。
夜漓不知道的是，洛梓弈回到千阙阁之后，发现夜漓不在，大发雷霆，恨不能架一口油锅，将那些侍奉她的小鬼们扔进滚沸的油锅里，炸了又炸，直到炸得嘎嘣脆为止。
冥界鬼众好久没见鬼王发这么大火了，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
洛梓弈第一个怪罪晏姬：“我有没有说过让你看好她，不许她离开冥界？”
“看来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们了，是不是我久不理事，你们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
“属下不敢，”晏姬跪在他面前，不亢不卑：“可怀阴大人乃是孽镜司之首，自己也持有神無令，她要走我们也拦不住啊，况且她是为断案而去的，于公于私我都没有阻拦她的理由。”
洛梓弈怫然不悦，双眸冷冷地凝视这群鬼众，看得众鬼心里发怵。
他性子懒怠，厌世嫉俗，平日里就不愿多说话，也不想与他们争口舌之长，直接拂袖而去，通过梦虚镜找到了夜漓的所在。
“走，去地宫！”夜漓喊：“走啊！”
“慢着，”紫舞道：“你说来的是谁？为何要逃？”
“一个疯子。”夜漓看着天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此番若是被洛梓奕抓回去，那她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时英却听得真切，冷哼一声道：“什么冥界使者，原来是一缕逃跑的精魂罢了。”
紫舞等齐齐看向她，时英又说：“方才说了他那么多丰功伟绩，这会儿倒不认得了？”
“你说那破塔的是鬼王？”紫舞将信将疑。
夜漓不耐烦道：“还废什么话，你们不走在这儿等死吧，别挡路。”
她话音刚落，一道箭形的金光从塔顶上射落下来，砸在正中间，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后便化成细碎的光晕散开了。
这么快！
夜漓知道洛梓奕厉害，可冥界安定已久，她从未见过他真正的实力，樊晓澄和竹七都将锁妖塔的结界说得如何坚不可摧，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突破了。
她慌乱地看着地上的窟窿，洛梓奕疯起来真是不管不顾，也不知是来救她的，还是来杀她的，就算他气自己一声不吭地走了，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吧。
“走！”紫舞终于意识到现状的严重性，振臂一呼，众妖便随她一路向下奔去。
他们蜂拥而至来到塔心室，一水儿冲进石梯里面，一只肥胖的牛妖最后扑进来，硕大的屁股挤在夜漓脸上，逼得她不得不贴在鹤青身上，与他一同被压在角落里，只恨不能折叠起来。
竹七背着他姥姥，也想往里面挤，但这石梯里着实塞不下了，他一脸焦急，回头看，发现跟在他身后的时英也不见了踪迹。
“上来。”石梯顶上一个声音对他说道。
竹七抬头一看，时英蹲在石梯顶上，朝他伸出了手，竹七感激地看着时英，“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啊！”时英喊。
竹七被她拉上石梯，还没趴稳，石梯便开始飞速下降了。
不过这里面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还没降落多久，石梯和石柱便开始剧烈摩擦，下降得也不如一开始那么顺畅，常常一颠一颠的，不停打嗝楞，每一下都引起电光火石，十分惊险，眼看着石梯就要在半空瓦解，好在有惊无险。
“快到塔底了。”一小妖惊呼。
“怎么让这梯子停下来？”
“我们不会没被光阵射死，先被困在梯子里摔死了吧。”
石梯里哀嚎阵阵。
鹤青一只手搂着夜漓的肩，一只手执剑击穿了石梯的一面，冷风在耳边呼呼而过，鹤青跳起来，踩在牛妖肚子上，一只手撑住石梯顶部，探出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将寒玉剑插入石壁上。
石梯下降的速度果然减缓了，但是没过多久，剑就折断了！
刚刚与衡武的一战，寒玉剑本就收到重创，裂痕已现，这下是彻底分崩离析了。
石梯又飞速下滑起来，呼喊声此起彼伏。
鹤青朝顶上喊：“借诛仙剑一用！”
时英好像犹豫了一下，才将剑递给他，鹤青又故技重施，但他一人之力毕竟太微弱了，已挡不住石梯下降的趋势了。
“都滚开。”这时，紫舞发话了。
石梯里虽然本就拥挤，但众妖惧于她的威慑，只好聚得更拢了，给她让出一个空来。
紫舞吐出蝶丝，粘在石梯上，轻轻一扯，石梯的另一面又破开一个洞，白丝伸出洞口，粘在石壁上，紫舞凝起妖力，越吐越多，越伸越长，好在白丝韧性不错，石梯终于在砸向地面前一刻，停住了。
好一场虚惊！众妖捂着心口，稍稍回了回魂，纷纷从石梯里涌出来。
“这里不是地宫，”紫舞刚刚脚踩地面，便立刻说道：“马上找。”
众妖得令去了。
锁妖塔底层一片漆黑，相较于上几层，更是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夜漓抱怨：“这里怎么这么黑？怎么找啊？”
“闭嘴！”紫舞低声喝道：“锁妖塔底层，就连我也很少来，没见过其全貌，还不知道这里关了什么东西，想活命的，都给我小声一点。”
但说实话，锁妖塔上面六层的妖怪几乎一大半都跟下来了，这么浩浩荡荡一大群，很难不弄出一点动静。
“奇怪，”时英自言自语：“传说中锁妖塔底层关的，都是最高阶的妖魔，这地方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嘘”夜漓忽然道：“你们听。”
“听什么？什么声音？”竹七不解。
鹤青道：“是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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