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洛珅一头雾水：“掌柜的说这种话太见外了些……”
“公子不用说这种话，属下当不起。”
在泽洛珅一脸茫然中，掌柜的把那张十万两白银的白条拍在了桌上：“少主好阔气，一出手就是十万两白银。可能少主过惯了好日子对于银钱没什么概念，那属下不介意提醒提醒公子，这十万两白银，是咱们沁水钱庄几十年的收成。
属下在沁水干了二十多年，这个钱庄也没有挣到十万两白银。泽家家大业大，少主才能一出手就是十万两白银。”
掌柜的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训泽洛珅训得吹胡子瞪眼，完全忘记了主仆之别。而泽洛珅震惊于周县令的狮子大开口，并不甚在意掌柜的态度。
掌柜的面色不善的应下，也不多逗留，又乘着马车回了钱庄，把泽洛珅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县衙的师爷。
“我家公子说，十万两白银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是大人要也得等从京城运过来才是。我家少主已经在想办法，劳烦大人久等。”
沁水穷，这几年更胜从前，百姓连果腹都做不到，又哪里有钱存在钱庄。这一点，师爷很清楚。所以他也倒没为难钱庄的人：“如此，本官便将掌柜的话转述给我家大人。还望掌柜的不要忘了督促京城那边运银子过来。”
“是，官爷好走。”
送走县衙的人，掌柜的冲着周家的方向啐了一口：“一群吸血虫。”
庄子上，泽洛珅正在写信给京城。周青山是个巨贪，之前住在庄子上的柳絮姑娘也曾同他提起过，但他没想到贪成这样，倒也让泽洛珅长了见识。
立春更是对白天的事耿耿于怀，所以趁着给泽洛珅磨墨的机会，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公子，立春有一事不明，这沁水离京城不远，不应该是京中的督察和御史们的首选目标吗？怎么从咱们到沁水以来，所见所闻都超出了属下的预料。”
何止是超出了立春的预料，也超出了泽洛珅的预料。
“前朝武定皇帝之时，株洲曾谎报过赋税，所以这几朝以来，督察的重心都是放在那些富饶的地方。”
但这个理由，连泽洛珅自己都说服不了，督察的重心再放在株洲，也不至于疏忽成这样。
沁水离京城不过一日的路程，关于沁水和其他几个邻近县却仿佛与京城隔离了一般。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沁水的情况，要么是真的没人知道，要么是御史督察中有人勾结邻县的官员，监守自盗。
泽洛珅心里明显更倾向于后者。
但是朝堂的事情太过错综复杂，他这个景阳侯也是空有头衔，荀倩霞理不清的事情，他更是没有一点头绪。
正在他不知该怎么进行下一步的时候，收到了荀倩霞寄来信，心中询问了关于周家的财政情况。泽洛珅灵光一闪，也许他们都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立春，写信给卫子，让他去一趟长公主府，把他查到关于周大公子的事都回禀给长公主。”
立春聪明，也懂了泽洛珅的意思：“公子莫不是怀疑，承恩伯府才是私纳赋税的幕后主使？可是不可能啊，周家要真是私纳赋税的主使，就不用与泽家套关系了。”
承恩伯府已经没落了，凭那些祖产的出息已经不能养活一家子人，所以才会把原本已经除了族的人周老汉一家迎回族中，为的不就是泽家的财吗？
就这样一家人，若是真的有那么多银子，又何必做出这许多做派来。
泽洛珅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越是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越是有可能。我问你，如果你有一天得了我赏给你的一百两银子你会怎么做？”
立春挠挠头，颇有些不自在：“若真是如此，属下应该会用那些买银子让自己吃着好的，穿些好的。”
说着又觉得不妥，手忙脚乱的解释：“属下并不是觉得公子待立春不好，在公子身边属下不缺吃穿，只是若有了银子，立春想吃得更好些，穿得更好些。”
泽洛珅失笑：“我不会怪你，这是人之常情，况且我对你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再问你，若是有一天你得了万两银子，你会如何？”
一万两银子啊，立春想都不敢想：“若真有了一万两银子，都够属下买些良田，制处房产自己做财主了。”
“那不就得了，你都有这种心思，承恩伯府自然也会有！”
立春不可置信的长大了嘴：“公子是说，承恩伯想自立为帝。”
泽洛珅毫不避讳的点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今正逢乱世，齐国内忧外患。承恩伯明明有许多银子，却偏偏做出一副很缺钱的样子来。要么是他不注重享受，要么是他想留着钱干大事。
单从这几个月他与泽家的接触来看，他不是个不重享受的人。那么就剩一个可能，他想用那些钱来干大事，承恩伯府渐渐没落了，为了永久的富贵，最好的选择当然是自己做皇帝了！”
立春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愣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公子说得有道理，可是这样的话还是不可乱说。事关泽山，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了，没准儿给咱们冠上一个谋权篡位的罪名。”
泽洛珅挥开立春的手：“是是是，就我们立春最是谨慎，好了，你去准备马车吧，咱们即刻回京！”
“回京？公子就要回京了？”立春一头雾水：“公子不是刚刚有了些头绪，怎的选择现在回京。你要是留下查清楚了此案，那便是大功一件啊，若是现在回去了，那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没准儿还把功劳送给了别人。”
泽洛珅不以为然：“什么功劳不功劳的都不重要，这几年来，泽家的风头太盛了，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你要记着，以免有一天行差踏错了。
如果周家真的要谋反，那这个功劳就太大了，咱们要不起。所以趁现在回京吧，把我们的想法告诉长公主，她知道该怎么办的。”
更重要的是，泽洛珅见荀倩霞的信里说了京城的变故，他放心不下荀倩霞。即使他知道荀倩霞强大到不需要他去保护，但他还是希望可以陪在荀倩霞身边。
两人正说得开心，周博便气势汹汹的进了花厅：“父亲，你们竟然问泽家要十万两白银！父亲不觉得太过了吗？你在沁水为官这么多年，贪墨的银钱还不够多吗？”
周县令有一种做坏人被人撞破的羞恼感，“啪”的一声，周县令的巴掌就打到了周博的脸上。
“你这个逆子，有你这么说你父亲的吗？这些年贪墨的银子，咱们得用多少，还不是全部交到京城去了。若我不从这些商人身上搜刮点好处，你吃什么喝什么？”
周博被周县令打的次数多了，也不甚在意：“那你也不该要十万两白银那么多，你不觉得这样太过了吗？”
“过了？你不过是看上了那泽公子，才会觉得我要的多了，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收了哪家的儿子，你也不要插手我的事。否则也打断你的狗腿。”
周县令一瞪眼，周博就没了底气：“你真的不会干涉我收了那泽公子？”
周县令厌恶对他摆摆手：“你随便吧，只要不妨碍我的事。”
这下，周博也不介意周县令打他的事了，欢天喜地的离开：“走，去泽家的庄子上。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泽家，泽洛珅在沁水庄子上用的是庄子上的东西，所以走的时候并不需要收拾什么东西。很快，立春就准备好马车：“公子，咱们真的要现在走吗？”
“走，现在就走，越早越好。”泽洛珅很是坚定，说话间，又叫了燕青进来：“我就要回去了，我会把你们交给周管事，你带着人在庄子行事要注意安全。”
燕青颌首，一点也不意外，这庄事本来就是交给她们来查的。是她们查不到头绪，殿下才托泽公子带她们来一趟沁水，给她们借个身份，也方便她们行事。
现在泽洛珅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她们也不能事事都靠着泽洛珅。况且泽洛珅好歹也是少主，泽家家大业大，事情也不少，能陪她们在沁水耗上几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是，余下的事情，我们自会料理，燕青多谢公子照弗。”
泽洛珅颌首。
正要离开，却被李年带人堵了门，李年堵门的动作是一点都不客气，但说话却是挂着笑容：“公子要走了，怎么不与小人说一声，若不是小人时刻警醒着公子这边的动静，只怕公子走了小人都还不知道呢。”
泽洛珅笑而不语，由立春出面解释：“是京中突然来信，说有急事让公子回去处理，这才走的急了些。”
“没有着人通知李庄头，是本公子疏忽了。”泽洛珅笑着接口。实则，李年这种堵门的行为实为不妥。泽洛珅是主他是仆，泽洛珅就算不告而别，也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李年却不怎么接受这个理由：“京中来信，照理说奴才是不能硬留公子的，只是奴才已经准备了送行宴会，公子用完再走也不迟。况且这天眼看着就黑了下去，京中再有什么事，公子也不能走夜路吧。”
泽洛珅觉得这李年的送行宴来得蹊跷，并不是很想陪他打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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