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章回到平安租的地方将往日冯莺带她买的繁复的衣裙全部收起来，换上一件鸦青色朴素的衣袍，头发简单的绾起，越发有上一世做谋士的模样。
她第二日早早就到了烟波居，在上楼之时遇到了裴玄青，或许是吴掌柜已经说过裴玄青了，她今日见了宋引章虽仍旧是冷眼，但是却没有像昨日一般直接走掉，而且冷漠道：“宋姑娘。”
宋引章对于裴玄青的转变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立即与之亲近之意，也只是同她微微点头，吩咐事情道：“巳时我有事要与十八郡主事分别请教，你也过来。”
裴玄青点头道：“是。”
说完宋引章与裴玄青擦肩而过，裴玄青等人走了才将自己控制不住的目光收回去，向楼下走去。
在西兴楼里，李璟道：“今日昆州兵变的消息传回来了，明日景行你是不是该拟折子了？”
陆煊道：“折子我已经拟好了。”
昆州兵变的消息陆煊并未提前给李璟说，李璟知道陆煊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而烟波居就是其中一处据点，所以对于在消息到上京来之前陆煊就已经将折子拟好之事并未惊奇。
只是心中对陆煊事事都瞒着他产生了些许不满，李璟拧眉对着陆煊道：“景行，这些事你也应当让我知道，我并不需要你这样保护。”
陆煊转移话题，他并不想同李璟说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于是他道：“崇明学会如何治国就好了。”
李璟对于陆煊这番说辞并不满，但是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皱着眉郁气在心。
李璟很快压下心中的不快，他配合陆煊岔开话题道：“听说烟波居要重新开了？”
昨日傍晚陆煊收到吴岳来信，说宋引章要重新开张烟波居，他既然放手了让她去管就不会在插手，只是让陆一回信道：“一切听从宋引章安排。”几字。
陆煊点头道：“是，若是得空了可以去坐一坐。”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张越，李璟不明其意，跟着看过去，却见张越在发呆。
李璟立马打趣道：“敏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李璟为人亲和，没有皇子的架子，再加之与陆煊张越熟悉，相处随意，他的打趣并没有让张越惶恐，张越回过神歉意道：“殿下抱歉，可能是近日没有休息好。”
张越虽然这样说，但是李璟知道他不是因为这个出神。
张越眼中闪过的一丝怅然没有逃过李璟的眼睛，宋引章拒绝张越的事情他听说了，想到这里李璟不禁看向陆煊。
李璟打住自己的，他将张越送出去道：“敏之若是累了，今日早些回去休息。”
张越躬身行礼道：“谢殿下，臣先行一步。”
张越确实需要让自己休息一下，把宋引章赶出脑海。
张越离开后，李璟回到位子上，他目光落在陆煊的脸上，陆煊在宋引章走后并没有表现出不舍之情，李璟想或许真的是他猜错了，陆煊对宋引章并没有特殊之情。
李璟与陆煊商讨完后续如何应对昆州兵变之事后就告辞离开了西兴楼，独剩陆煊一人在屋内。
其实昨日傍晚，吴岳的来信中不仅说了烟波居要重新开张一事，还说了宋引章想要见他，陆煊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后起身对着一旁的陆一道：“去烟波居。”
陆一不明白公子今日明明同贺大人约好了去审岳阳暗送来的犯人，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但是他不会质疑公子的决定道：“是。”
随即安排人去都察院告诉贺大人公子要晚些才会都察院。
陆煊来烟波居之事在吴岳的预料之中，他等陆煊走近才道：“公子，宋姑娘昨日召集来了十八郡主事，将消息汇报的方式做了更改，今日应当是向您汇报。”
陆煊没想到宋引章这么快就上手了，对她刮目相看，但是面上并未表现出来道：“她在哪儿？”
吴岳反应了一下反应过来陆煊问的是宋引章，吴岳道：“宋姑娘在二楼里间整理消息。”
陆煊点头，他步伐加快向二楼走去，到了二楼最里间门口停了一下后，陆煊推门而入。
裴玄青最先看到陆煊，她行礼道：“公子。”
宋引章也看见了陆煊，她经过这几日深入了解摘星楼后对陆煊的恐惧莫名减少，而且多了一些钦佩，她放下手上整理的书信，起身行礼道：“陆大人。”
陆煊收回看宋引章的目光，他道：“听说这两日将十八郡主事叫来说了近两月的所有消息。”
宋引章做的这些并没有想着摘星楼的人会不给陆煊说，她如实道：“是，近两个月十八郡传来的消息昨日与各主事全部都聚在一起说了。”
陆煊道：“你有什么发现？”
宋引章知道陆煊近日在想如何通过昆州兵变一事扳倒兵部尚书，但是他们光知道兵部尚书与昆州兵变有关并没有用，若是想要将昆州兵变与兵部尚书案办成铁案，让崇仁帝能够将兵部收回到自己的手中必须要有铁证。
宋引章道：“陆大人能否就坐。”
陆煊看她这般知道她是有所发现，于是坐在她对面道：“你说。”
宋引章先是将她这几日做的事情一一同陆煊道来，她道：“前日，吴掌柜与我将摘星楼八年来所有收集的错误信息全部梳理了一边。”
陆煊点头，道：“发现了什么？”
宋引章将整理的资料一一摊开道：“摘星楼除了刚刚建立的两年时因为经验不足而收到错误的消息外，在后来收到的错误消息皆是因为暗庄被识破或是暗庄被策反。”
暗庄被识破，被故意给到虚假的信息和暗庄被策反，故意传递虚假的信息确实是摘星楼前几年面临的主要问题。
陆煊道：“确实如你所说，然后呢？”
然后陆煊发现了这个问题，并通对暗庄的谨慎收入，以及信息层层上报解决了，想到这里，宋引章下意识抬头看向陆煊。
陆煊所坐的位子背光，只能看清楚脸部轮廓而看不清表情，但是在摘星楼中就如一堵墙一般，他立着摘星楼就人心汇聚，这是宋引章这几日在摘星楼中最大的感受。
似乎陆煊并不是她在上京认识的陆煊，而是她在望君山上遇见说着身立则政立的盼着政治清明的陆煊。
宋引章只是晃神了一刹那，快到不被对面的人察觉便回过神继续道：“陆大人后来严格了暗庄的引入，隔断了各郡的联系，加强了信息的核查，这些措施有效的规避了错误信息的传递，也减少了因个边暗庄被策反后带来的损失。”
陆煊道：“不错。”
见陆煊没有异议，宋引章接着道：“这样规避了风险，减少了损失，但是这意味着各郡之间相互关联的信息通过各主事再报给吴掌柜，凭吴掌柜一己之力有时候会漏掉其中的关联性。”
陆煊抬眸看她，道：“你有什么办法解决？”
宋引章将早就想好的说出来，她道：“我定了每四日各郡主事分别依次汇报信息，烟波居两人整合信息，一人在旁记录。”
陆煊想了想道：“是个不错的法子。”
以前各郡主事各不相识，保证了他们互相的安全，宋引章这样做增加了一定的风险，但是比之以往各郡主事只汇报自己认定重要的信息来说，这样提高了信息整合的效率，能够避免一定的各郡关键信息漏掉。
陆煊对着宋引章道：“昨日你将各郡主事召来便是此事？”
宋引章继续点头，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接着将手中的信件与裴玄青昨日记录的她与十八郡主事谈话内容一张一张铺开。
她手依次指着每张记录以及对应的信件，道：“这是上京暗庄传来的消息，兵部侍郎周允负责的兵器锻造，他去年至今所报的出库兵器与实际调拨不符。”
接着她又手指另外一封信件，道：“这是昆州暗庄传来的消息，去年底昆州遇强盗，但是昆州王军三千，却让三百强盗潜入昆州城烧杀抢掠。”
说完她又指另外一处圈起来的地方，道：“昆州遇强盗，昆州王军不敌，驻黔州的骑都尉却领着一千驻兵解了昆州的围，而黔州的暗庄传来消息，那一名骑都尉在昆州遇强盗的前一天就去了两城交界处等着了。”
宋引章还在说，陆煊盯着她微微有些出神。
裴玄青站在两人旁边，她昨日里就知道宋引章做了这些事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今日才发现她竟然将这些零碎的消息全部串联在一了一起，心中不得不承认宋引章这时候非常厉害，公子让她掌管摘星楼的决定或许是正确的。
裴玄青又下意识看向自家公子，突然发现他与往日都不一样，陆煊看宋引章的目光中透露着与众不同，裴玄青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事，她在陆煊发现之前连忙垂下眼睛。
宋引章说完后，陆煊也回过了神，他道：“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关键是这个骑都尉。”
宋引章点头，既然这个骑都尉能够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去支援昆州，那势必有人告知他这个消息，过于昆州遇强盗这一件事情本身就有问题。
陆煊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道：“陆一，马上回都察院！”
陆煊来的快走的也快，宋引章已经将她梳理的全部消息都说了，至于陆煊后面如何处理就是他的事情了。
陆煊走后，屋内又只剩下宋引章与裴玄青，裴玄青对宋引章的能力认可并不代表她就喜欢宋引章。
于是她面无表情微微拱手道：“若是没有其他事，裴玄青就先出去了。”
宋引章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拦，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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