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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斯文学 > 定卿心 > 第10章 裴玄青
 
宋缙云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宋朝言登永昌伯府拜访,苏秦亲自出来迎接的,他着着官服,看是要出门,将人迎进去喝了盏茶就要离开。

如今的苏秦官拜从三品,再加上去年成了永昌伯府爵位的继承人,所以能亲自来迎接,已经是给了宋缙云天大的面子。

宋缙云听他有事要离开,连忙起身道:“伯言快去,不用管我们,我们看看司易便走。”

苏秦呼到:“满福,带岳父去找夫人。”

一个小厮从堂外跑进来,苏秦拱手道:“恕伯言还有公务在身,不能陪岳父,晚上定当赶回。”

宋缙云道:“公务要紧,公务要紧,伯言快去。”

送走了苏秦,小厮躬身道:“宋大人,宋六小姐请跟我来。”

宋引章道:“你不用跟着苏大人吗?”

满福恭敬道:“大人当值,不用我们跟着。”

“噢。”

苏秦,永昌伯府长子,非嫡子,原无爵位可以继承,正是因为如此,宋朝言当年才能嫁给苏秦做继室。

后来苏秦被崇仁帝赏识,让他入了羽林军,从司戈一路做到将军的位置上,地位也水涨船高。

满福将宋缙云与宋引章一路送到送朝言院门口,高声道:“夫人,您父亲与妹妹来探望您来了。”

宋缙云与宋引章要来,昨日就遣人来说过,苏秦都能知道专门迎接,宋朝言却闭门不见,连个丫鬟都不曾派来,可见是不欢迎他们的。

宋缙云锲而不舍,高声道:“司易,父亲到了。”

隔了半响,出来了个丫鬟,她看着满福,笑道:“谢谢满福小哥跑一趟。”

说罢冷脸看着宋缙云与宋引章道:“进来吧。”

满福道了声“客气”,不管这古怪的情形,极有规矩恭敬的离开,一句多嘴都没有。

丫鬟仍旧冷着脸走在最前面,宋缙云与宋引章跟在她后面。

到了院子的厅内,丫鬟冷言冷语道:“你们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

说罢匆匆离去,连一杯热茶都没有人上。

宋引章看着宋缙云,饶有兴趣道:“父亲,是您与三姐姐有旧怨,还是女儿与三姐姐有旧怨?”

宋缙云尴尬,他低喝道:“瞎说什么。”

看他表情,宋引章知道,这与宋朝言有旧怨的看来不是她。

等了许久,宋朝言终于出来,她还没坐下,没有半句寒暄,直奔主题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情?”

她这话说的不客气,全然没有将宋缙云放在眼里,这也恰好佐证了宋引章的猜想,宋缙云与宋朝言有旧怨,只是旧怨为何,她也能猜的七七八八,无非是亲事,只是不知道其中具体过节,又心道,这宋家的女儿除了她与宋朝文谁与宋缙云没有旧怨呢?而她也要添新仇了。

她看宋缙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宋朝言的眼光流转到她身上,道:“是来嫁她?”

她自然指的是宋引章,宋缙云似乎没想到宋朝言这样冷淡,一时不好开口,憋了半响冲她撒了个谎,道:“不是,是来看看你过的怎么样的。”

宋朝言不为所动,她冷道:“看过了,可以走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宋朝言脸上没有半点幸福可言,且不说过的怎样,心情明显是不好的。

而宋缙云再次尴尬,他面对他的三女儿,似乎是底气不足,极易尴尬,隔了半响想起了什么又道:“你母亲让我给你带话,说要早日生个孩子好有倚仗。”

宋缙云此一言一出,宋朝言脸色更加不郁,道:“翠眉,送客。”

宋引章在一旁替宋缙云捏一把汗,虽说她也不是很喜欢宋缙云,但是没曾想他这般不会说话,简直句句戳人痛楚。

眼看他们两人要被轰出去,宋引章不得不站起来打圆场道:“三姐,父亲带话没有带全,二小娘让我们代为问候三姐姐身体是否安康,叮嘱保重身体,多写书信给她,若是得空,回安阳看看她,二小娘想你了。”

宋缙云附和道:“对对对,是这个意思。”

在出门之前,宋引章去胡小娘与柳小娘处都拜访了,将她们要带的话都记在了心里,许诺若是有机会,定然带到,她们或许也知宋缙云不靠谱,将想说的话都再给宋引章复述了一遍。

宋引章话说完,宋朝言面色稍稍缓和,她道:“我会多写信的。”

说罢她又对着宋引章道:“你是来说亲的?”

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笃定,宋引章跟在宋缙云身旁,当年她也是这般嫁出去的。

宋引章没想遮掩,诚实道:“却是如此。”

宋朝言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不过此条路并不好走,别怪我没劝你。”

宋朝言言语讽刺,但是她身为朝中从三品大员且是未来伯爵继承人的夫人,到底为何讽刺?

宋引章敛了心神,她看了眼宋缙云道:“三姐觉得我有选择吗?”

她们两人对话,全然不避讳宋缙云在场,他有些恼怒,想发做又顾及场合隐忍下来,脸憋得通红。

宋朝言稍微缓和道:“我会帮你看看的,有信儿我会派人去找你,你先回去吧。”

已经下了逐客令,再多留无益,宋引章起身行礼道:“谢谢三姐,文鸳告退,改日再来看三姐。”

宋缙云还想再说什么,宋引章将他拉住,两人出了院门,在一旁等着的平安与翠竹迎上来,翠竹道:“怎么这么快?三小姐还好吗?”

宋引章想了想宋朝言,看着是吃喝不愁的模样,至少不算太差,道:“还好。”

看起来锦衣玉食,只是内里到底过得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宋朝言看起来是不太满意。

宋缙云甩开宋引章的手,他怒道:“刚刚为何不让我说话?”

平安与翠竹一惊,宋引章竟然敢公然阻止宋缙云说话,要知道她以前虽然也不大在意宋缙云,但却还是不会不敬,特别是这个节骨眼儿上。

宋引章不怵,她施施然行了个礼道:“父亲稍安勿躁,你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

宋缙云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宋朝言给宋引章寻觅夫婿,宋朝言也答应了,宋缙云的目的是达到了,至于如何达到的本就不重要。

这样想罢,宋引章又愣了一下神,纵使重新来过,刻到骨子里的行事风格还是没变,她神色不好。

宋缙云无言以对,他还想说什么,宋引章又道:“既然目的达到了,父亲何必计较是怎么达到的,女儿今日想去上京逛一逛,还请父亲将平安借给我。”

宋引章说的干脆利落,宋缙云想拒绝,但他看到宋引章已经是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忍住道:“去吧。”

宋引章行礼道:“谢谢父亲。”

要知此行她有事情势必要出府,若是宋缙云不将平安借给她,凭借她与翠竹,那地方是不敢去的。

离了府,宋引章与宋缙云各奔东西,宋缙云是往城中客栈走,宋引章是往城郊去。

越走越偏,翠竹抱着自己胳膊道:“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呀?”

宋引章道:“望风亭。”

翠竹道:“望风亭?”

翠竹没有来过上京,也鲜少出府,没听过望风亭实属正常,这个地方名字听着文雅,却是一个乞丐窝,全上京的乞丐这个地方占了十之八九。

宋引章去望风亭做什么?

平安如是想便如是问出来道:“小姐,望风亭那边都是乞丐,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平安问了心中的疑惑,同时解答了翠竹的疑问。

宋引章道:“见个人。”

她此时有意隐瞒,没有将话说全,平安立马知道是什么他们不能知道的人,遂即不再追问。

宋引章说是去见一个人,实际上她是去救一个人,要救的是前吏部尚书裴游的孙女裴玄青,上一世她在三皇子门下站稳脚跟后,一日出门路过望风亭,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乞丐其他乞丐殴打,宋引章上前询问在得知她的身份后将其救下。

如今宋引章确实是特意要去救这个人,因为这是她上一辈子说好了帮裴玄青家族沉冤昭雪,她却没能活到那个时候,也没能兑现诺言。

用破木板搭房子组成街道,四下处透风,破烂不堪,这便是望风亭,五年前四皇子提议安置难民的地方。

宋引章没有进去而是在入口处高声道:“寻人,二两银子。”

望风亭的规矩,有银子好办事,闻言,原本懒懒散散的乞丐有动静,一个横躺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年乞丐半睁着眼睛盯着宋引章道:“什么人?”

宋引章将目光转向他道:“一个姑娘,十六七岁,后脖颈儿上打了烙子。”

说完想了一下补充道:“也就脖子上有个疤。”

闻言,老乞丐眼睛一睁随即又闭上,躺回去道:“不认识。”

“五两”宋引章故意吊了吊胃口道:“金子。”

她说完定定看老乞丐的反应,五两金子,莫说是给乞丐,就是对一个富裕人家也不算小数目,老乞丐仍旧不动,其他人却禁不住诱惑,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宋引章面前,道:“我知道,我带你去!”

宋引章看了眼老乞丐后,跟在主动带路的乞丐后面,乞丐身上难闻的气味刺鼻,翠竹憋着气问道:“小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不知道现在府上不容易,你找个乞丐花这么多钱回去后被老爷知道了是要说的。”

眼见翠竹又要化身老妈子,宋引章想了想,诚恳道:“你们不说老爷不就不知道了吗?”

翠竹:“……”

乞丐将她们带入乞丐街深处,在一处杂草垛子旁边停下,一个人身上脏污,面色潮红。

宋引章从荷包中掏出金子递给乞丐,道:“谢谢了。”

翠竹看着大方的宋引章肉疼。

乞丐拿了金子,在其他乞丐渴望的眼神中离开,宋引章打量了周围蠢蠢欲动的乞丐一眼,道:“平安,你将人抱起来,我们走吧。”

平安干净利落的将人抱起,往外边走,乞丐贪婪,又碍于平安腰间的刀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到了门口,老乞丐仍旧躺在那里晒太阳,宋引章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恭敬递过去道:“老伯,这个给您收好,腿脚不便需趁早看看大夫,拖成沉疴旧疾就不好治了。”

老乞丐将眼睛睁开,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将银子收好,又将眼睛闭上。

翠竹不高兴,她道:“小姐,你给他银子他也不道一声谢,没礼貌!”

宋引章瞟了她一眼,眼里面有些好笑,故意道:“翠竹,你是真觉得他没礼貌还是心疼银子了?”

翠竹被拆穿有些恼羞成怒,她拉长声音:“小姐~”

宋引章没适可而止,她拦住翠竹,道:“好了好了,不说了,先带她去看大夫。”

平安突然道:“那个乞丐不简单。”

宋引章心下了然,却看向他问道:“怎么不简单?”

翠竹也看过去,平安以为宋引章是在故意考他,想了想道:“他听到烙子眼神有变化,证明他知道烙子是什么但却装作不知,证明他有问题,是流放之人私自返回上京也不一定。”

烙子是重罪下狱被流放之人会被烙在身上的标记,因本朝先帝仁德,特允不烙在脸上而是烙在身上其他显眼的地方,正因如此,知道烙子的普通人不多,平安说的这个点是一个最关键的点,却不全。

宋引章回忆老乞丐的情形补充道:“平安所言不错,他知道烙子这一点就不普通,但是知道装作不知证明他很警惕,随后对五两金子不为所动,证明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比五两金子更加值钱,还有他的腿,他躺着不动,时不时用手按腿,却又不是残疾很有可能是得了内湿,上京干燥不容易得这个病,他要么是长久得呆在地下湿润得地方,要么是从南方来上京的。”

翠竹惊呼:“那他岂不是很可疑,我们要不要报官。”

宋引章对翠竹的突发奇想稍稍无奈,她叹口气反问:“翠竹,你知道平安抱着的人是什么身份吗?”

翠竹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记起来了,平安抱着的人,脖颈上打了烙子,那就是流犯!

宋引章脸上终于出现星星点点笑意,还不算太笨,还有得救。

平安看着宋引章,眼神有些复杂,他原本以为宋引章只是比宋家得其他小姐怪了些,论漂亮及不上四小姐宋朝音,论聪明应当也及不上宋朝文,今日却觉得,宋引章或许才是最聪慧的那一个。

在平安得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宋引章就察觉到了,今日之事她只有带他来,况且她有想过去找宋缙云将平安给自己,今日之事算是对平安的一个试探,也算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西郊较荒凉,没有医馆,需要将人带回城内才行,她们出来没有驾马车,只得一路走回去。

离城门口不远宋引章停住,翠竹顺着她的目光,道:“怎么了小姐。”

宋引章收回目光道:“没什么。”

然后继续向前走,经过的时候她用余光看过去,原本她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却不是,西郊入城口马上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换了衣服的苏秦。

他早晨时说他去当值,羽林军不应当会在城外当值,要么就是他骗宋缙云要么就是接了什么差事。

她再回头,刚刚背对着她的那人转过脸,恍然之间让人觉得有些熟悉,宋引章还没想起来,两个人已经打马往外走。

她将此时暂且搁在心里,当下将裴玄青带到医馆最要紧。

马上,苏秦拧成川字的眉毛隐隐放松,他道:“出了城,终于自在些了。”

他这话说的是实话,也是说给旁边男子听的,意味将人划分为自己人行列。

旁边锦衣玉冠的男子脸上有笑容,似打趣道:“我看你整日垮着脸,还以为你不会不自在呢。”

苏秦道:“要是我整日嬉皮笑脸不靠谱的模样,陛下还敢用我吗?”

苏秦为羽林军,本不应该出城,崇仁帝此举颇有深意,锦衣男子心中明白,但还得观望。

他微微一笑道:“嗯,也是。”

苏秦又引开新话题,疑问道:“对了景行,陛下叫你回来是做什么?”

男子正是昨日宋引章她们讨论过的陆景行,圣上胞妹之子,从小养在崇仁帝膝下,六年前外出云游,最近被陛下亲召回京的陆煊。

陆煊剑目眉星,此时悠闲的骑在马上,华光自敛,与身上月牙白的袍子相得益彰。

苏秦的话说完,陆煊似笑非笑道:“谁知道呢,本来自在悠闲的很,却被叫来巡按京畿,得亏叫苏大人来陪我,不然还不认得路了。”

苏秦看向陆煊,惊觉他刚刚失了分寸,竟然逾矩打听公事,连忙道:“这是臣子应当做的。”

他说完观察陆煊的反应,心下觉得陆煊也变了如今说话高深莫测,不是以前同他打马京郊的少年人了,故收了自在,恪守本分道:“陆大人,西郊人较多的地方,只有难民安置点,去那儿看看吗?。”

陆煊向他看来,苏秦不掉以轻心,更加严肃,那一丝熟稔早就烟消云散。

陆煊眼里有几分漫不经心,仿佛难民安置点真实苏秦提议才想去,道:“那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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