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眼中的欣喜跟放心因为这句话凝固住了片刻，化作了错愕，他盯着苏眠，一时间没有开口。
苏眠躺在床上，转动着眼珠子看向他身后，依旧沙哑的嗓音缓缓问，“殷旭呢？”
话音未落，医生护士，还有殷旭一同疾步进了病房里，魏衍站起身，让开了位置方便医生给苏眠检查，视线，却没有离开过她，直到护士拉上了隔帘。
殷旭站在魏衍身后，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之前魏衍说，苏眠醒了他就离开，可现在苏眠是真的在他的看护下醒来的，那他还会离开吗？
等帘子再次拉开，主治医生走出来，笑容满面的对着魏衍说：“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剖腹产带来的伤口都属于正常情况，之后只要按照正常的流程护理就好了。”
殷旭僵硬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缓缓垂下了眼眸，他在这里，倒像是个外人……
多留在这里一秒，都觉得尴尬。
殷旭转身准备跟医生护士一起离开，这样大概不会这么狼狈，步子还没迈出去，身后就响起了苏眠虚弱沙哑的声音，她说“阿旭”，殷旭背脊僵硬了一瞬，片刻，才带着些错愕的转身看着苏眠，似乎不确定，刚才是不是幻听。
“阿旭，我有话跟你说。”
殷旭闻言，刚才的那点喜悦，几乎瞬间湮灭了下去，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坦然的面对，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你刚醒，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
苏眠躺在床上，面色还很苍白，闻言，她无奈的笑了笑，在殷旭转身离开之前开口道：“我是想说，殷旭先生，我想嫁给你，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殷旭呆滞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房间里，这下尴尬的，仿佛是魏衍了，只是他垂着眼眸站在那里，没人能看清他眼底在想什么。
殷旭终于回过神来，脚步不由自主的走向了床边，有些结巴的问，“你，苏眠，你是不是还没清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眠无力点头，只能眨了眨眼，确定的说：“我说，我想嫁给你，虽然很不公平……毕竟我连孩子都有了……”
“不，不会，余生跟清欢我都很喜欢，我会把他们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的……”殷旭脱口而出的承诺，末了，却有些难堪窘迫的看向了一边的魏衍。
毕竟，孩子的亲生父亲站在这里。
苏眠的视线也转向了魏衍，顿了顿，才开口道：“这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很多事情，我忽然就看开了。”
魏衍缓慢的抬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苏眠，眼底死寂一片，毫无波动。
苏眠被这样的目光刺的心痛，但是她已经决定了，不会改，苏眠笑了笑说：“魏衍，很抱歉，一直以来，我的事，让你费心为难了……”
那些在她昏迷的时候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她曾经说，魏衍给不了她安全感，因为他什么事，都瞒着她，曾经被欺骗的死无全尸，这样的感觉让她抓狂，可现在回过头去看看，又何尝不是她钻了牛角尖，不肯多给出一点信任，像只刺猬，察觉到那么一点不安，就想逃离，把自己卷起来。
即便这样……会伤害到他……
苏眠顿了一下，鼻腔发酸的难受，许久，她才再次开口：“魏叔叔，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魏衍的眼神始终都是平静的，病房里安静的可以听到苏眠因为压抑情绪有些喘的呼吸声，殷旭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魏衍先开了口，平静的过分。
他说：“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在她睁眼叫魏叔叔的时候，她就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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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望舒赶到医院的时候，魏衍刚从电梯上下来，两人在停车场里撞了个正着。
季望舒微愣之后，挂上了一贯的笑脸，对着这个被他坑的有点惨的曾经的合作伙伴，半点都不脸红。
“魏总，去哪呢？”
他的下属打电话说苏眠醒了，殷旭跟魏衍都进了病房没动静，他赶来看热闹呢，现在这么一看，是没打起来啊。
魏衍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头发有些凌乱，胡子也没挂，季望舒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领口敞着，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脚上的黑色小羊皮鞋只要给个T台让他踩上去，他就能艳压群芳所有人。
魏衍比起来，狼狈又邋遢。
刚知道魏衍离开从楼上追下来的秦蔚到了停车场看到就是两人对立而站的模样，他深知季望舒这人不是什么善茬，怕魏衍吃亏的跑了过来，皮鞋在地下停车场里，响的格外清晰。
季望舒歪头往后面看，挑了挑眉，“哟，是小表弟来了？”
秦蔚懒得理会他，站住脚隐隐挡在魏衍前面，戒备的问，“你又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苏眠啊。”季望舒双手环胸，满脸好奇的问魏衍，“苏眠不是醒了吗？魏总怎么就走了？不在楼上多陪陪她？噢，对了，你们的孩子你见过了吗？龙凤胎耶，魏总真有福气。”
“够了吧你！”秦蔚忍无可忍，额头青筋暴跳的一步过去拽起了季望舒的衣领，“季望舒，你别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
季望舒的身高在秦蔚之上，被拽着领子，依然能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对于秦蔚的威胁，他只是一脸好奇的反问，“你激动什么？噢~我差点忘了，魏总现在不能跟妻儿共享天伦之乐，其中，有你一份……”
秦蔚背脊绷紧，拽着他领子的手往上提了三分，怒喝着打断他，“你闭嘴！”
季望舒哼笑一声，眨眼之间伸出右手拽住秦蔚的手腕，还没看清动作，秦蔚的手已经被他反剪在了身后。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跟我动手？你配吗？”
秦蔚又恼又羞，却没敢挣扎，他知道如果自己敢动，季望舒就敢直接把他的胳膊给卸了，他这样的花架子，在季望舒这个从小就被训练的人，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季望舒忽然笑了起来，看着魏衍说，“你该不是怕我把你对魏衍撒谎的事情说出来，才这么激动的吧？”
秦蔚想阻止，季望舒却没给他机会。
“魏衍，上次你让秦蔚带话给苏眠，他没有做到，苏眠根本不知道你在机场等他的事情，他是不是直接告诉你苏眠说想跟你一刀两断，跟殷旭好好过日子…”
秦蔚面红耳赤的崩溃道：“是你逼我的！”
季望舒面露鄙夷，“我逼你的？要不是你有私心，我能逼你？啧啧，小表弟，做人可不能这样，明明就是你的错，要不是你，现在人家魏总可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秦蔚无话可说，低垂着头，对魏衍的羞愧让他红了眼。
魏衍眼无波澜的看着季望舒问，“既然是你让他做的，现在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季望舒松开秦蔚的手，秦蔚起身，转身就想揍季望舒，却被魏衍上前拉住，秦蔚不敢看魏衍的眼睛，背对着魏衍，讪讪的放下了手。
“还是魏总聪明。”季望舒笑的眉眼弯弯，一脸善良无害，“其实这件事情，我一直都很后悔，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段缘么，所以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帮魏总，重新追回爱妻，现在魏总在这里，那不如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魏衍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一针见血的说：“殷旭不是你的玩具。”
季望舒笑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魏衍迈开脚步上前，拍了拍秦蔚的肩膀示意他走，跟季望舒擦肩而过，魏衍还是顿住脚步，多说了一句，“别想用你的那些手段去对付他，他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秦蔚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已经被魏衍推着离开了。
季望舒站在原地，许久，嘴角的笑意才冷了下来。
“所以说，太聪明的人，一点都不好玩。”
他伸手想撩一下前面的头发，却摸了一个空，才想起来，自己很久没穿女装了……
大概是因为……殷旭的订婚宴上，说自己穿男装好看？
季望舒还没想通，人已经到了苏眠的病房门口，门没关掩饰，里面传来殷旭温润的嗓音，嗓音微微颤抖，激动又开心。
“苏眠，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旧金山
如来时一样，魏衍从医院出来，就回了旧金山，下了飞机，是谭薇来接他的，谭薇已经哭过一轮，眼眶红肿着，见到魏衍满眼红血丝的样子，眼泪更是不争气的往下掉。
魏衍沉默的看了她许久，终究是叹了一声气，温和的说：“傻丫头，别哭了，我以后，不会再回去了。”
谭薇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呆愣的看着他，魏衍不在多做解释，迈开腿，走在了前面。
不会再回去了，或者说，不会……再回到苏眠的身边了……
魏衍是如此想的，可转眼四年过去，他终究还是回了海城，违背他当时在机场里跟谭薇说的话，回到海城，回到了苏眠身边。
因为，殷旭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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